那天，数学试卷下发时，窗外的樱花正簌簌飘落，很美。我却无心观赏，试卷上红色的数字像撕裂的伤口横亘在纸上，很痛。勾股定理与辅助线在泪光里模糊成了黑乎乎的墨团。十五岁的春天，我蜷缩在教室的角落，听风吹落樱花的声音。

走廊上，班主任与数学老师的对话与我的自怨自艾交织在一起，像猛兽一样吞噬着我。

“我的数学，从小就很薄弱。别人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出的题目，我却需要演算几张草稿纸才能得出结果。”“上了初中，角、辅助线、几何模型……更是让我晕头转向。”那些藏在抽屉里密密麻麻写满话语的草稿纸，像某种无声的证词，我决定与数学诀别——直到那个雨夜。

那天，我向姐姐倾诉：“数学好难！世上为什么会有数学的存在……”豆子般倒出的“苦水”在姐姐书桌的台灯下晕染出暖橘色的光晕，染在姐姐长长的睫毛下，特别温柔。她将圆规刺穿坐标纸：“你看，每个几何图形都有挣脱枷锁的密钥。”铅笔游走处，辅助线犹如裂变的星光划破了单调的坐标系，在纸面上留下了柔和美丽的抛物线，方程式在窗台上的雨滴折射下熠熠生辉，一个个数学难题在姐姐的引导下迎刃而解。

“真正的战场在这里。”姐姐用指尖轻叩我的胸口，“当世界用坐标系、几何图形挑战你，你要在这里生出无数个π——无限不循环去应对它。”我虽似懂非懂，但内心重新充满了力量，我终究是不该被打败的。

一天，晨雾未散时，我在操场遇见了同班那个总考年级第一的男孩，他扬着手中的作文本，皱着眉头和我说：“能教我议论文的过渡句吗？”我才知道，在同学眼里，我也拥有可以骄傲的资本。

第三次月考成绩揭晓时，我的名字出现在了那个男孩的下一行，当班主任宣布数学进步奖时，粉笔灰正簌簌落在他的镜片上，模糊了他望向我一贯犀利的眼神。年级颁奖大会上，我回想起那些与公式搏斗的深夜，回想起自己自信地走上讲台，用粉笔画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，“这道题有两种解法”，声音清亮如淬火之剑。阳光斜射进来，公式在熙光中舒展成羽翼，我仿佛看见无数个自己在振翅——那个在草稿纸堆里啜泣的女孩，此刻正站在群星之中。

晚上姐姐微信发来祝贺：“好样的，小妹妹，古希腊人用几何丈量星空，你正用它丈量自己的疆域。”

第二天，在清晨的走廊上，我碰到了那个“天之骄子”。他抛过来一包跳跳糖，“下次比比作文。”甜甜的跳跳糖在嘴里欢呼雀跃，我们相视而笑。

本文作者 钱涵珺

（作者系浙江省杭州市景成实验学校学生；指导老师：全兆克）